前記:帝王斑蝶是愛遷徙的昆蟲,他們行蹤如謎,當繁殖進入尾聲,就開始冒險驚奇的旅行,南遷北返,路程中進行世代交替,連續飛越4600公里。我翻閱很多科學家的觀察記錄,試著替帝王斑蝶寫一篇遊記,記述牠們綿延五代,歷經千萬里的家族大遷徙。今天聯合報有墨西哥帝王斑蝶的記事,希望將拙作拋磚引玉,讓關心的朋友有更深入的研究。
壹、從馬雅神殿出發
帝王斑蝶家族,習慣在寒冷的季節,到溫暖的南方過冬,有五個月的時間,待在墨西哥米卻肯州馬雅神殿附近的叢林裡棲息,到了三月春暖花開,才穿過阿帕拉契山,密西西比河,五大湖區,飛回加拿大。
每年北返加拿大的帝王斑蝶隊伍,就在三月馬雅神殿祭神的那一天,當羽蛇神降臨神殿廣場,雄蝶斑斑一世和雌蝶點點一世,即帶領大家,越過神殿上空,開始千萬里北返的旅程。
貳、世代交替,接棒向前行
雄蝶斑斑的翅膀是鮮豔的橙色,上面有淡褐色的斑紋,邊緣綴著兩排淡色的黑底白點,體型稍大;雌蝶點點的翅膀淡褐色,上面是深黑色的斑紋,邊緣兩排黑底白點十分亮眼,體型較小。雄蝶和雌蝶平日出雙入對繾綣情深,遷徙的時候就成群結隊,像雲層飄動漫天都是蝶影。
牠們每天以130公里的速度北飛,不出半個月,就出了墨西哥邊界,過境索諾蘭大沙漠,直飛大灣區的格蘭德河峽谷,那裏景色雄渾壯麗,有濃密的松林,奇花異草,珍禽野獸,生機盎然。
休息吧! 斑蝶們齊聲歡呼。在茂密的樹林中,大家擠靠著粗壯黝黑的樹幹,或低垂的枝葉,也散在花叢草裡,斂起翅膀,沉沉入睡。睡到陽光照亮了山谷,斑蝶們才翩翩然開始活動,採花存糧交配繁殖。
沒過幾天,峽谷裡樹枝上草葉間,出現數不清的蝶卵,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再過幾天,蝶卵孵化成小小毛毛蟲。不久,毛毛蟲又蜷縮成一顆顆可愛的蛹,12天之後,所有的蛹都蛻變成一隻隻美麗的斑蝶。於是牠們舉行熱鬧的慶祝會,歡迎新的家族成員,並推舉年輕的斑斑和點點二世,繼續帶著全體家族往北。
三、德州龍捲風
斑斑和點點二世,傳承帝王斑蝶敏銳的視覺和優越的飛翔技術,帶領整個家族來到德州。
德州南方與墨西哥接壤,北鄰奧克拉瑪州。早期邊境擾嚷不休,盜匪出沒,常有強悍的鏢客,縱橫於山林中維護正義,美國電影描寫西部拓荒的經典故事,背景少不了以德州為背景的畫面。現在德州雖然都市發展迅速,還是有很多廣袤的平原和丘陵。
在陽光亮麗萬里無雲的午後,帝王斑蝶家族在空曠的原野低飛,大家忽上忽下快意飛翔,快到達拉斯城郊,天邊突然出現一抹烏雲,很快發展成旋轉的大漏斗,從遠方席捲而來,先是閃電快速劃過天空,接著強風、大雨、冰雹,開始侵襲大地,一陣鬼哭神號黑天暗地,人畜、房舍、車輛,樹木都被拋向空中。
啊,可怕的龍捲風!快,快,快,找個位置就地躲避。斑蝶們動作快的,躲進附近的涵洞裡,躲避不及的,就慘遭浩劫,斷羽殘肢橫屍遍野。
沒多久又是晴空萬里,風歇雨停,只是眼前的景色滿目瘡痍,彷如戰後廢墟。悻免於難的斑蝶們哆嗦顫慄驚悸不安。大家紛紛談起祖先留下來的傳聞:巴西一隻蝴蝶拍拍翅膀,附近就有十隻、百隻蝴蝶跟著拍拍翅膀,不遠的地方千千萬萬的蝴蝶也跟著拍拍翅膀,就這樣,微風擴散成巨風,傳到德州就颳起可怕的龍捲風。
斑蝶們都以為,這只是一個茶餘飯後提供娛樂的笑話,等到親歷其境,體會氣候變化的快速,才了解自然界是相互依存,有緊密而連動的關係,原來蝴蝶效應,是故事,也是事實。
四、氾濫的密西西比河
度過龍捲風的危機, 斑斑和點點二世帶領著斑蝶們離開德州,出了阿帕拉契山脈隘口,碰上加州來的斑蝶家族,兩隊匯合,陣容更加龐大,綿延數十公里。
往北,就是貫穿美國中西部的密西西比河流域。密西西比河繞著西北洛磯山的崇山峻嶺逶迤而行,穿過許多高山湖泊沼澤,滋養很多豐盛富饒生機盎然的濕地和黑森林,出了平地,盤枝錯節的支流,則灌溉了一望無際的鄉野和田園。
斑蝶家族喜歡乳草,馬利筋、菊花和茱萸等植物,希望在密西西比河兩岸,找到豐美的植物棲息地,大家可以吃飽喝足稍事歇息,為長途旅行儲備耐力和動能。可是運氣不好,眼前不見清流潺潺,綠草如茵平原洪流四竄,大水漫過水壩河堤,使得橋梁崩塌,房舍沒入水中,水患的嚴重,讓伊利諾、肯塔基、紐奧良都汪洋一片。
斑蝶們垂頭喪氣,望著變色的大地興嘆。不禁談起馬雅天神的告誡:要尊重大自然。人類不斷的把森林開發成平地,把溼地填土當商場,多了很多大城市,卻換來年年潰堤成災。心情沉重的斑斑和點點二代一直快樂不起來,加州來的斑蝶比較樂觀,因為不久前,他們才路過荒涼的死亡谷,剛開始以為來到絕境,沒想到相隔咫尺,另一邊又是長滿花卉和樹木的草原。
加州的帝王斑蝶建議繼續飛行,過了明尼亞波利斯,就可以看見眾多河流匯集的聖安東尼瀑布,那裏有溼地,湖泊,茂密的森林和廣大的綠地。
果然,不久抵達明尼亞波利斯,滂渤的瀑布激起很高很大的水霧,斑蝶們穿梭在水霧中,貪婪的呼吸濕潤的空氣,暢快的迴旋在瀑布周邊,把搖晃的樹葉當搖籃,閉目歇息調養身體,在美麗的山水之間,很幸福的孕育了斑斑和點點的第三代。
五、乾旱的季節
五月的早晨,新的領隊斑斑和點點三代,在歡樂的歌聲中,帶領著斑蝶大隊繼續往北飛。
夏天才開始,就越過漠漠田野,穿過翠綠高山,來到美國東北的工業城市底特律。
這裡荒煙漫漫,太陽當空,烘烤的大地,像鍋爐一樣熱得發燙。連綿起伏的丘陵,都是茶褐色,一畦一畦伸展到地平線的玉米田,也是茶褐色。
斑斑和點點三代和其他的斑蝶都灰頭土臉,頻頻喊熱。 喔,是不遠處的森林著火了,火勢一處接著一處漫延,斑蝶隊伍超越森林大火在高空中盤恒,希望找到陰涼處落腳。飛呀飛呀,終於發現天邊隱約有一抹綠色。
是海市蜃樓嗎?會不會眼花產生錯覺呢?斑蝶們一陣交頭接耳,大夥兒決定 往前直飛,果然,眼前是出現翠綠的山谷,清澈的湖泊,周圍是繁茂的灌木叢和美麗的花草。 啊,天神保佑,終於脫離火海來到喜樂天堂。
大家一陣狼吞虎嚥,狂吸花蜜之後,都疲累的掛在樹枝上,靜靜蜇伏了一段時間,等儲備好旺盛的體力,帝王斑蝶龐大的隊伍,又浩浩蕩蕩往北飛行。
六、 五大湖的劫難
五大湖區像巨人的腳趾,烙印在美加邊界,是斑蝶北返加拿大必經的路線。蘇必略湖面積最大,緊接著密西根湖和休輪湖,伊利湖大量的湖水,經由尼加拉河的急流,匯集成尼加拉瓜曲線的水瀑,傾洩而下,注入安大略湖。
斑斑和點點三代帶領他們的帝王斑蝶大隊,經過五湖區,迎著浩瀚無邊的湖面,利用水波湧起所產生上升的微風,輕鬆的順著浪潮,滑過對岸。
潮溼悶熱的夏天,五大湖中最淺、最混濁、最溫暖的伊利湖,聚集很多蜉蝣,在湖濱谩天飛舞,小翅拍打的聲音,像鼓聲襲耳。密密麻麻的蜉蝣如滾滾黑煙,不停的旋轉,升起下降,攅升插進,忽上忽下,忽下忽上,越來越密,把乘風衝浪的斑蝶們,捲入濃密的煙霧中,一陣交纏碰撞,黏膩的蜉蝣,碰到了就揮之不去,因此兩軍對仗,各自傷殘不少。
蜉蝣數量越來越多,像黑雲席捲整個湖面,斑蝶們想要脫困實在很難,兩軍鑾戰膠著,昏天暗地分不出勝負。忽然水面出現漣漪,一陣狂風掀起巨浪,漫天蜉蝣,竟然一下子不見了蹤跡。
七、蝴蝶樂園
疲憊不堪離開伊利湖的斑斑和點點三代,帶著斑蝶們越過湖邊岬地,決定到不遠的溫莎市稍事休息。
溫莎市是小而美的城市,在加拿大最南邊,隔著底特律河和底特律相望,但是相較於底特律的工業化,溫莎市還是一派田園風光,充滿幽趣。
溫莎市是名聞遐邇的蝴蝶樂園。街道到處懸掛蝴蝶標誌,引導遊客到樹林裡觀賞蝴蝶。學校裡甚至排訂蝴蝶日,讓學生穿蝴蝶裝到街上遊行。有一家造形像蛹的旅館,設置廣大的花園,吸引蝴蝶飛舞,擺放蝴蝶座,供客人休息,還印製精美的蝴蝶圖片,贈送給客人作收藏。
溫莎市郊外寬廣的林地,陽光充足,群花遍開,一簇簇茂盛的雲杉和乳草,經常吸引上千萬隻蝴蝶,緊合著雙翼,在樹稍或針葉小枝上棲息。有時候,大量的蝴蝶從四面八方一齊湧入,滿山滿谷的大大小小樹木,就層層疊疊掛滿蝴蝶,形成十分有趣的蝴蝶樹。
遊客都遠距離觀賞,因此大部分的蝴蝶很自在的在花草間飛舞,有時候成群結隊,像隨風而起的煙霧,也像飄在空中夢幻的雲彩。
斑斑點點三代和其他的斑蝶,在溫莎市逗留一些時日,孕育了他們的第四代。到了陽光亮麗的七月,他們開始在樹林上空盤旋。不久 斑斑和點點的第四代,又帶著其他的帝王斑蝶,繼續飛向旅程的最後一站。
八、阿爾剛金森林
多倫多北邊的阿爾崗金森林,是天神庇佑的魔法森林,加拿大原住民阿爾剛金的祖先,曾經在這裡抵抗外族入侵,很多小精靈和揮著魔杖的仙女,也曾施展魔力,一起趕走惡魔,保護了這塊神祕而美麗的土地。
數百年之後,阿爾剛金森林,還住著阿爾剛金族人的後代,和許多珍奇的動物、精靈和揮著魔杖的仙女,當然還有帝王斑蝶的祖靈,他們熱愛這一片茂密的森林、湖泊、沼澤、和一望無際的草原,期待散在世界各處的子民,每一年都回來這裡聚會。因此,七月的多倫多天空,就有源源不絕的蝴蝶隊伍回歸,斑斑點點的第四代,也帶著帝王斑蝶家族使命,千里迢迢,趕來參加阿爾崗金森林的蝴蝶季。
阿爾剛金森林的夏天,年度盛會總是熱鬧進行,億萬隻蝴蝶,在繽紛的花海翩翩起舞,帝王斑蝶的超世代,就在這神祕美麗的天地中,幸福快樂的成長,等秋風乍起,他們將負起南遷的任務,再次飛回墨西哥的棲息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