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pple 搬來做鄰居

 
 

      apple 搬來做鄰居，家人都樂得拍手叫好，只有我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  我喜歡雜貨店就在附近，24小時不打烊的超市藥妝店就在隔壁，書店文具行離家不遠，柴米油鹽醬醋茶，出門繞個小圈圈可以解決，這樣就覺得生活安逸無缺，可是appale 搬來做鄰居，卻頗感壓力，好像外星人已經住在隔壁。

      以30年代的我，過慣那青磚石地粉牆玄瓦的清夢，只想守著滿院泉聲滿眼春花秋葉的日子，對時下進步神速的科學生活，家戶必備的工具─電腦，一直採取抗拒的態度。想到桌上那一台，可以操控天下眾生的電器，感覺像打開潘朵拉的魔術盒子，唯恐操作不對帶來禍害，尤其程式一堆，放在腦子裡就糊成一團，想記一些事 情 ，敲錯了字，放錯了行，一下子全沒了底，想問又羞於開口，看別人駕輕就熟，只能遠觀不敢近玩。

      台北的光華商場上下兩層，原來接收牯嶺街的舊書攤，是讀書人的最愛，現在已被電子產品取代，從商場裡外又擴 散到周邊的八德路松江路上，聽說郭台銘還要在那裏蓋一個電子城，未來的發展一定電光閃閃充滿歌劇魅影。前不久還在慶幸沒住在那樣可怕的地方，沒想到apple 的服務站開始往社區發展，就像7─11佔領每個巷口，使得打定主意和電子世界畫清界線的我，有嚴重被侵犯的感覺。

     這個時候，東西文化交匯，博古通今，卻又涉時空凌太虛，提倡地球一村又各自標新立異，國際事務繁雜競爭慘烈 ，是個回不去悠閒歲月的年代，即使是緊閉門扉大聲朗讀楚辭漢賦 ，仍然不能自外於時代的滾滾洪流，面對 科技進逼 ，只有望之嘆息。

阿嬷碎碎念

奕昀的管弦樂團歲末表演彩排，爸媽沒空，我跟班陪著觀賞，臺上指揮老師賣力的揮著棒子，臺下四五十個小朋友，起起落落的跟著，剛開始琴聲有些凌亂，試了幾次也就有模有樣，抓住抑揚頓挫的絕竅了。

我真是驚奇，為什麼她們演奏的曲目是：阿嬤碎碎念，阿嬤的小步舞曲？心裡想也許是作曲的老師很懷念慈眉善目的阿嬤，思憶阿嬤佝僂著脊背，緩慢踩著小碎步的身影，就用音樂記錄一段童年幸福的回憶吧。隨著悠揚的琴音，自己也想起小時候，常常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老阿嬤，頭不停的晃來晃去，有人問候她，她才抬起眼皮，低著嗓子說話，阿嬤行動不便，只能挪著細碎的腳步走路，可是有一堆古早古早說不完的故事，還有一箱子鎖在櫥櫃裡令人好奇的秘密。

眼前的小朋友，很認真的演奏著溫馨的曲子，但是稚嫩的年紀，能體會阿嬤碎碎念關愛的眼神嗎？能了解阿嬤小步舞曲的顚躓嗎？奕昀純淨的臉龐，洋溢著歡笑，集全家的恩寵於一身的她，不必有悲苦的記憶，阿嬤還硬朗的陪在身邊，扮演著風夕雨夜的一盞燈，在需要的時候，即時送上溫暖和慰藉。

我讀陳之藩散文集

      



          那個仲夏，我還年輕，在家鄉任教。第一次閱讀了陳之藩的散文全集，是有人把那本書放在我桌上，本來想隨便翻翻，那知一讀就著迷，陳之藩學的是科學，卻有文人悲憫善感的情懷，無論是旅美小簡，或劍河倒影，寫的是離鄉背井憂國憂民的迷離與困境，情真意切，字句溫潤，讀來如聽松風，如臨溪流般暢快。一口氣看完，心情有如窗外薄霧蒸騰，在雨後的陽光照耀下，田野美得如夢似幻。

         我喜歡陳之藩的書，也喜歡送書人的美意，尤其是留下的那只別緻的書籤，書籤寫著：千帆過盡，只剩一筆柔情。字如玉樹，引人聯想翩繾。少年偏好交心，總覺得讀一本好書，談幾句知心話，是很幸福的事。因此，在那個仲夏，眼看著窗外稻禾由綠轉黃，然後鳳凰花開驪歌聲起，隱隱交會的風景，才淡入煙塵，存封在深層的記憶裡。


        再次閱讀那本書，是在多倫多安大略湖畔。平日送兒女上學之後，有很多空閒，就愛逛跳蚤市場，或者到各家的 garage sale 去尋寶。那個地方幅員遼闊，居民搬家時，除了帶走細軟衣物和特別喜歡的用品，其餘家當就在自家車庫辦個大型拍賣會，用低廉的價位，和過往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收藏。

         有一次，一個華人家庭，舉家搬到溫哥華，她們打算拎著皮包上路，因此留下很多辛辛苦苦遠渡重洋搬來 的中華文物，還有一大箱精裝本的書籍典冊。我們做了一件很愉快的交易，把整箱的書帶回家，其中就有陳之藩的散文集。再次舊書重讀，心境大不同，身處天寒地凍的異鄉，免不了興起千里一瞬的感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 經過了無數的歲月，已經進入網路發達的e世代，書海無涯資訊充 斥，多元化的文化市場，林林總總的書目令人目不暇給，以我的年齡和遲鈍，要找到賞心悅目可看的書實在不多，因此，每次整理書架，對那些泛黃的老書，總是充滿憐惜捨不得丟棄，像陳之藩的散文集，就如舊朋友一樣，即使無言相對，也是窩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