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讀陳之藩散文集

      



          那個仲夏，我還年輕，在家鄉任教。第一次閱讀了陳之藩的散文全集，是有人把那本書放在我桌上，本來想隨便翻翻，那知一讀就著迷，陳之藩學的是科學，卻有文人悲憫善感的情懷，無論是旅美小簡，或劍河倒影，寫的是離鄉背井憂國憂民的迷離與困境，情真意切，字句溫潤，讀來如聽松風，如臨溪流般暢快。一口氣看完，心情有如窗外薄霧蒸騰，在雨後的陽光照耀下，田野美得如夢似幻。

         我喜歡陳之藩的書，也喜歡送書人的美意，尤其是留下的那只別緻的書籤，書籤寫著：千帆過盡，只剩一筆柔情。字如玉樹，引人聯想翩繾。少年偏好交心，總覺得讀一本好書，談幾句知心話，是很幸福的事。因此，在那個仲夏，眼看著窗外稻禾由綠轉黃，然後鳳凰花開驪歌聲起，隱隱交會的風景，才淡入煙塵，存封在深層的記憶裡。


        再次閱讀那本書，是在多倫多安大略湖畔。平日送兒女上學之後，有很多空閒，就愛逛跳蚤市場，或者到各家的 garage sale 去尋寶。那個地方幅員遼闊，居民搬家時，除了帶走細軟衣物和特別喜歡的用品，其餘家當就在自家車庫辦個大型拍賣會，用低廉的價位，和過往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收藏。

         有一次，一個華人家庭，舉家搬到溫哥華，她們打算拎著皮包上路，因此留下很多辛辛苦苦遠渡重洋搬來 的中華文物，還有一大箱精裝本的書籍典冊。我們做了一件很愉快的交易，把整箱的書帶回家，其中就有陳之藩的散文集。再次舊書重讀，心境大不同，身處天寒地凍的異鄉，免不了興起千里一瞬的感嘆。


          經過了無數的歲月，已經進入網路發達的e世代，書海無涯資訊充 斥，多元化的文化市場，林林總總的書目令人目不暇給，以我的年齡和遲鈍，要找到賞心悅目可看的書實在不多，因此，每次整理書架，對那些泛黃的老書，總是充滿憐惜捨不得丟棄，像陳之藩的散文集，就如舊朋友一樣，即使無言相對，也是窩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