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花霍香薊

紫花霍香薊

在鄉下，平地河堤荒野空地，休耕的田園，常見一大片紫花霍香薊，柔和夢幻美麗的畫面，看似稀鬆平常，卻讓遊子十分戀念。

離開家鄉日久，人事全非情景依稀。這幾天大姐特意從高雄來看我，姊妹倆像相隔一世紀，緊握著手有說不完的話題，交相纏繞的歲月，終於把記憶裡的拼圖完整的拚在一起。

大姊長我五歲，小時候我除了跟媽，很多時候也跟她，幾乎在她背上睡著長大。ˋ她只上了四年小學，卻因為芝麻小事讓她失去了受教機會，小小年紀離開校園走入田裡。

曾經看過她的作文簿，被老師用紅筆畫了很多圈圈，生動的內容讓我驚豔，我把她的筆記當寶拿到學校炫耀，教過她的老師都說，聰慧的大姊在學時的確表現出色，中斷了學習真的令人惋惜。

剛開始，她幫忙媽媽作家事，到了十六七歲才和毗鄰的表姊結伴到農場打工。菸草田的菸葉在風中舒捲，甘蔗園的甘蔗沙沙作響，田埂邊緣總有霍香薊滾上浪漫的紫邊，荳蔻年華的姊妹花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。

有人默默投來關愛的眼神，有人繞在身邊故意裝作沒看見。夢想如藍天還很遠，情愛尚未萌芽，就被三姑六婆當閒話說上老半天。

民風保守的時代，未婚男女談戀愛是禁忌，尤其是我們家，上有姑姑為愛私奔，得到不好的結局，父親嚴厲阻止田野蘊釀出故事情節，大哥趕緊從外地回來帶她離開家，斷絕鄉人搬弄是非。

大姐傷心無奈自己平白受害，像孤女的願望那首歌描寫的際遇那樣，到高雄哈瑪星的加工廠工作，錢少事多度過了三年，友人介紹港務局上班的姊夫給她，結了婚才結束獨自奮鬥的孤苦生涯。

姊夫和大姊身世等同孤女寡子，相知相惜組成恩愛家庭。姊夫倉儲裝卸搬運日夜不停，努力賺錢照顧家庭，沒想到體力超過負荷，身體終於撐不住，得肺癌英年早逝，拋妻棄子讓全家籠罩烏雲慘霧。


大姊雖然多愁善感，但積極樂觀處事明快，繞在她身邊的家人親友，知道她很堅強，也感受到她的溫柔與善良。命運多舛的她，遇到人生拐點總是想辦法度過難關，自己默默撐起一片天，不讓兒女吹風淋雨，撫養長大，終至成家立業。

這次來台北，大姐給我看兒孫送給她的手機，ID竟然 寫著：阿嬤是寶。看著看著，抱著她忍不住哽咽，內心滿滿感動，大姊像鄉下全身是寶的紫花霍香薊，不求鴻鵠在天，甘願把溫柔留在人間。